20

索隐形怪

狡噛离开日本已经太久了,他的时间一直定格在了2117年,战争已经结束了太久,狡噛没有必要继续在喜玛拉雅同盟王国待下去,他选择了离开,离开这处沾有血腥味的地方,选择了他一直擅长的一份职业,也就是侦探,选择这份工作,也只是因为他一直做着顺手而已,这是能力所致的。

这个地方时不时会让他感到很孤独,可是他并不讨厌,只要还没达到一定限度的话,他绝对不会讨厌,因为他发现,那不是一份非常适合和周围人保持紧密联系的工作。

事务所的工作并不多,他领着以前在雇佣兵无意中拿到的大笔报酬用于生活,而这份侦探的职业占了他一半的收入,如果说兼职的话也说不上,但是如果说主业的话,这也还是算不上。

这一天里他迎来了一个并不普通的客人。那名男子穿着灰色的衬衫,但是他的银色头发白得炫目。

他很清楚,自己时不时会产生关于槙岛的幻觉,有的时候他分不清自己面对的是幻觉还是现实,他只能通过周围人的反应来注意到,可是眼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周围。

狡噛在这个时候总会选择掐自己那么一下,来确定这里是幻觉还是现实。有非常多次的时候,想念掐住自己的手指,意识到这并非幻觉,他成功做到了,可是这一次没有如他所愿。

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这名男子是槙岛圣护。

狡噛下意识地拿出自己在抽屉下的枪,槙岛露出吃惊的表情,“等等。”他似乎不是恶意的。

“为什么要来这里?”狡噛仍然现在拿出了他的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调查出来的,通过一些网络上的记录,还有别人的说法,其实还是不难的。”

对方在说话之前卖了一下关子,这是槙岛的风格。

“我来找你是有别的目的的,你可不要往坏的地方想。”

他总觉得,槙岛能意识到他产生了幻觉。

“如果让我直接解释的话,我是透过这张名片才能找到你的。”

槙岛递过去一张白色的卡片,上面非常清楚的写着他事务所的地址,可是他并不经常将名片递给别人,他的客户也并不多,但想想看这30年来,客户也积累了一定的数量,这也并不奇怪。

“你之前没有彻底地杀死我。”

“我记得我已经打中了你的脑干,我应该不会记错的,这不是什么超现实的故事,你和我一样衰老。”

“被你说成已经衰老的人,怎么想象都是不情愿的。”

“枪击的位置并不完全准确,我也确实昏迷了,没有呼吸,但严格来说,算不上是死亡,藤间幸三郎救了我。我很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想要折磨我,我袭击了他,被你‘杀死’后,我本来是不愿意活着的。”

“是吗?问你为什么想要‘活着’呢?”

“这和你想和我说话一样自然,用文字是解释不清楚,文字交织了情感,可是我们往往意识不到,但是这种情感对人来说是很独特的。”

“总而言之,就当以前的槙岛圣护已经死亡?你也惩罚了我一次不是吗?”

“你选择回到了日本,必须担任你的搜查官职务,然而结果远远没有那么顺利,你选择活着赎罪,却发现你完全是活着享受。”

“所以你选择了,用另外一种方式去折磨自己。一定要远离人群,你必须感受到痛苦,否则也不会感到快乐,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那我所说的,你一直拿着你的痛苦当成武器一样,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类似你这样子的人,但只是机会刚好我碰见了你,我那时候也正好不想活着,所以我选择了你。”

“你说的话实在是傲慢。”谁选择谁在他眼里只有他说的才对吗。

槙岛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实在是太乱了,你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吗?

“我想这个地区最近犯罪率急速下降,并不适合侦探在这里,你的存在是多余的,狡噛。”

“那么,我就要正式问一下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作为一名曾经的杀人犯,来嘲笑我这名无能侦探的吗?”

“我确实是曾经的杀人犯,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杀死他人的感觉了,我曾经在杀死他人的感觉中去寻找自己没有的东西。”

并非在杀人之中获得活着的实感,只是在一环接一环的犯罪之中寻找活下去的理由,可是自己不存在的概念,又怎么在其他人或者事物身上寻找呢?

“可是现在我觉得很乏味,你从以前就这么认为了吧,在你看来,我只是寻找自己没有的东西。和儿童是一样的,没有有趣的玩具,而去羡慕他人的玩具,拿走他人的玩具,折磨拥有玩具的人,用好听的词语,宣称没有玩具才是自由的,不仅是因为自己没有玩具的事实,还有一点,是因为有玩具的人都是错误的,但实际上也仅仅只是自己的自娱自乐,自欺欺人,碰到像你这样的被抢夺玩具,仍然去寻找不快的人我确实很少见到,但这类人其实一直是有的,你不是唯一一个。”

“真是个怪人。”狡噛在听到他的一系列发言,他的发言,并不像槙岛所描述的那。“你希望我做出一些对你的反击?一些对你的看法,但这都是没有用的,槙岛。”

“你每一次的发言只是也像你所说的,像儿童要去寻求一些乐趣。只不过和别人不一样,这有什么好特别的,我无法理解你这种孤独感,莫名其妙的孤独感。”

狡噛认为对方根本不会太过生气,他只是没有这样的概念,那就寻求类似的概念罢了,想去寻求认同的话就必须去找脑子里面有他类似观念的人,这并不难。

“无趣有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如果你不满意的话,现在你马上可以再死一遍。”

狡噛说出了伤人的话。他不得不这么做,一旦他对对方的话,再继续积极回应的话,他恐怕又再次回忆起那过去的事情,本来应该淡忘的事情,不应该再继续回来。

“无趣的定义是什么?有趣的定义又是什么?我和你的定义又有什么不同?我想我和你的定义应该是类似的才对。”

“仅仅只是通过语言的交流吗?”

“仅仅?我们已经不止通过非语言交流过一次,你可以走出这个房间,槙岛圣护,你之后会做什么?你做什么?这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什么事都可以。”

男子本来金色的眼睛已经褪成了浅琥珀色,他的眼睛告诉他,这名男子离死亡太近了,狡噛如此感受到,要继续跟着这个男子接触下去,自己恐怕也会时日无多。

狡噛只是尽量在有限的生命里作出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现在的生命延长工具也有不少,但在槙岛看来,那也只是虚度时间罢了。

仇恨和愤怒可以驱动人的行动,爱也可以驱动人的行动,狡噛仇恨着对方,但其实在某种程度,这也衍生出了一种熟悉感,熟悉感非常可怕,会衍生成归属感,归属感会衍生出其他更可怕的情感。

“我没有必要再杀你一遍了,也没有必要去回答关于你的一些什么问题,即使我确实曾经恨着你,现在也有一些可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即使那件事情在你看来无足轻重。”

“我之所以想找到你是有原因的。”

狡噛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名片,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还会发生在这名银发男子身上,以及。他所做的事情,用常人的角度根本就无法思考,即使狡噛可以。

给我名片的人是一名受过你帮助的女子,名字叫丹金旺楚克,我是在旅途中遇上她的,那时候是在一趟列车里。她在和别人聊着天,而我也只是听着他说的话,这次眼中忽然听到了形容你的词语,即使她没有说名字,可是我一听到就马上知道这是你。

“我问她,为什么不方便说你的名字,她摇了摇头告诉我说不方便告诉我,但是后面我又问了一句,我说我认识你,你叫狡噛慎也,和我关系不错的一个熟人,她也许知道我并非恶意,所以她把你的名片给了我。”

“我来找你也绝非有恶意,我以前寻找的东西想要的东西,现在我也想知道答案,我想,如果人一旦缺乏这种东西,就会永远的缺乏下去,但这如果不是像吃饭喝水一样是必须的东西,一直缺乏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来寻求一个回答。”

“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杀死我呢,我的询问应该还算诚实吧。”

“你是熟悉人体结构的,可那时候却没有直接打中我的延髓,为什么?”

槙岛的对话在狡噛看来不得不说是真诚的。

“如果是你舍不得杀死我,舍不得伤害他人,如果是这种答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想让你自己说出来,自己说出来的话,和理论是不一样的,可是。我想你给出的答案应该不一样,因为我确实看中你不一样的地方。”

狡噛没想到槙岛圣护已经“堕落如此”。

“你那时候明显是想杀死我的,可是为什么呢?我想过很多个答案,但怎么想也想不通。”

狡噛收住了自己的枪。

“就如你所言,我并非无法杀你,只是我瞄不准位置,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舍不得杀死你吧?”

槙岛眨了眨眼睛,这是他思考的标志。“我想过这个答案,我想过更复杂的答案,没想到这个答案是这样的偷工减料。”

但是答案尽是让槙岛失望。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想问我,关于舍不舍得这样的词呢,明明你可以设想出那么多个问题,对答案,而偏偏选择了这一种在第1个问题,你也是有你自己的想法的吧。”狡噛的语气变得缓和。

“其实,如果你不来这里,我一直不知道我会射偏那颗子弹。我现在有点想问自己,如果那时。

候射中了会怎么样?应该给你补上几枪的。”

“你说的我都从概念上理解了,可是我未曾真正的体会到,我想这是我的缺陷吧,如果是在西比拉系统这个社会上存活的话,这的确是我的缺陷,不过现在说这种话太多余了。”

“我当时非常讨厌你,槙岛,我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接受佐佐山和周围人的死亡,我想过,为什么是我呢?”

“即使是在追捕你的时候,我也的确足够理智,理智地执行一个完整的杀人计划,我想即使,佐佐山仍然活着,也必须会帮你逮捕。”

“说好听是逮捕,说难听点就是杀人计划,而在后来我也杀了很多人。”

“丹金也是我杀死的,是她叫我杀死的她,作为杀人计划的一种,一开始我的确下不了手。”

槙岛感到恍惚,眼前的男子仿佛不是自己认识的那名狡噛慎也。

“但是。她的父亲和她的挚友都死去了,她的身边也只有我一个,本来我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不选择杀死她的,但是她说,这是她的愿望,杀死一个人,必然会杀死更多个,只要不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人看待,不把他们想象成难以理解的事物,杀死人就会变得简单点。”

“普通人并非非黑即白地看问题,但其实杀死他人的人更容易非黑即白看问题,你和我的确很像,槙岛圣护。”

“她生病了吗?”

“嗯,良性应激缺乏症,在这种状态下,她非常痛苦,而也是丹金让我杀死她的,我不得不选择杀死她。”

“丹金是个善良的人,她把名片给你,的确是出自她的善良,而在某种程度上,她对待我也是残忍的,我别无选择。”

槙岛恍惚的原因也有一点,他知道狡噛并非这样的人。

“之后,来拜访事务所的其他人,也许并不是委托我结束他们的案子,是来委托我杀死他们自己的,如何?那答案你应该很满意吧。”

“无论是丹金、或者是策林、或者是其他人,大家无非只是太痛苦了,只是觉得活着太痛苦,就算死后落入地狱也无所谓。让他们需要一个执行人,选择我这个已经不在乎性命的人,作为执行人是再适合不过的。

“我想在你的身上,我想找到的东西你也已经找到了。”

槙岛没有去看他,那是因为狡噛已经丧失了他在意的东西。

“你说出了很完整的答案。”

“我确实和你类似,也拥有你身上类似的东西,你尽可以把事情告诉别人,拿走我的东西,来消遣你的孤独。”

“你真的是一个乏味的人,狡噛慎也。”他拿走了狡噛的名片。

“不是本来乏味的你,只是装成乏味就会马上变得乏味起来,多说无益,我也只是来看你一眼,确认一下是否还活着。”

“多谢你的关心,尽管是被你这样的人关心,也算是关心吧。”

“那这样,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再见了。“槙岛摆了摆手,关上了门,狡噛又恢复了往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他把枪放好,抽了口烟,“这到底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啊?”丹金和策林并非自己亲手杀死,他们只是死于旅行过程中,然而死于旅行过程中的人数不胜数,除非有意调查,否则不会得到完整的答案,至于之前来拜访自己的人,他们并非是死掉了,只要当自己的人总是会改头换面,因为要找到自己的人总是多多少少经历过杀人事件或者即将面临被杀的风险,与其说这里是侦探事务所,不如说这里是让人改头换面的地方,想要重新修改个人的护照信息并不难,狡噛经常做这种事,而且也确实难以调查出真正的死亡真相,不是吗?”也就只有槙岛这种稀奇古怪的人,才会相信,这样的答案是最终答案吧。

“不是本来乏味的你,只是装成乏味就会马上变得乏味起来。”

也许对方也是不相信的,但他说不定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所以不需要狡噛的回应也无所谓。

像槙岛这样的人,还是走得远远的比较好。狡噛看向远处的天空,他又走到了哪里呢。

想要答案的人总是想寻求答案,缺乏某种东西的人总是想寻求某种东西,而且还有一点,也正如他所说,他只是单纯地想狡噛说出答案,想亲自去拜访一次以前认识的人罢了。

还有最后一点,狡噛只是想一个人待着,不嘲笑他的孤独,也不想被他人嘲笑,同样的,他是个稀奇古怪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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